“也好。”她尋思著，紫荊恢覆需要個一年半載的，那些丫頭們也受了驚嚇，好好養養。

景澈見她答應得痛快，眼中閃著驚喜。

她在銅鏡面前膩歪了好一陣，想起樹林裏遇見的黃衣姑娘，想起廢井那邊的枯骨，有些感慨。

“景澈。”

“讓荔公公準備一副上好的棺材。”

“順便，叫幾個禦林軍來。”她坐在那，抄手，“我們再出去一趟。”

景澈歪了歪頭，“去哪裏？”

“去報恩。”塗山姝摸著景澈的頭。

安公子被困在皇宮中這麽多年，也該回到親人身邊了。

景澈似懂非懂。

他們去了廢井，通過地下通道，來到了那處荒廢已久的小院落。

院落並不是在井底，而是四周都被封起來了，只有從井底通過那一條路。

“拆了。”塗山姝摸著墻壁。

就這四周的墻壁，阻擋了安公子的自由。

禦林軍的行動很迅速，很快便將四周的圍墻拆掉，那個被藏起來的小院也重見天日。

棺材是上好的棺材。

裏面的陪葬品也都是上好的。

禦林軍小心翼翼將屍骨擡到棺材裏，又將那把琴放在他身邊。

一群人擡著棺材，浩浩蕩蕩向著那個樹林出發。

棺材停放在他們早晨醒來時的地方。

塗山姝記得黃衣姑娘說過，這裏有是有陣法的，一般人看不見。

她看不見黃衣姑娘，但黃衣姑娘肯定能看見這棺材。

就算是，昨夜的報恩吧。

她從馬車上跳下來，抓住景澈的手，對著棺材鞠了三個躬。

“安姑娘，承蒙昨夜相救。我將安公子的屍骨與琴帶了過來。”塗山姝說著，將一塊玉佩放在棺材上，“若安姑娘今後遇見什麽事，可拿著這玉佩去皇宮。”

她說完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，“再次感謝。”

“再見了。”

她帶著景澈離開的時候，轉頭，“對了，還有一事，安姑娘盡可放心，這件事我一定會調查清楚，還令尊和令堂一份安寧。”

“壞人不會一直囂張下去，她終究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。”

塗山姝說完，帶著景澈上了馬車。

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。

黃衣女子靜靜地看著塗山姝離開的身影，身子微微顫抖。

“父親……”

“姑娘不去見她一面嗎？”名字叫蕊兒的丫頭說，“我不太討厭她。”

“沒必要。”安姑娘拿著那塊玉佩，小心翼翼地放在懷裏，“我跟她，終究不是一類人。無論如何也是走不到一起的，不如就這樣相忘江湖，各自自在。”

她打開棺材，看到了安公子平常使用的古琴，淚如雨下。

她抱著古琴，坐在桃花樹下。

手指輕輕撥動琴弦，琴音流淌，霞光漫天。

隱隱有歌聲傳來，美妙如仙子吟唱。

樹林裏的鳥兒紛紛飛過來，徘徊在一個地方。

塗山姝掀開簾子，看到百鳥聚集在一處，那一處，有五彩霞光綻放。

“哇，好多鳥。”景澈瞪大眼睛，“光芒好漂亮。”

“朕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光。”

“是啊。我也沒見過。”塗山姝說。

這琴聲中，輕靈飄逸，霞光縈繞，百鳥朝賀。

“是完整的《流霞》。”她看著天降異象，腦海中莫名閃過清雅淡然的安公子白衣飄然，素手撫琴，音符飄動入雲霄。

而絕美的歌姬一曲動天下。

流光之中，落花之中，她與他，一個撫琴，一個跳舞，如神仙美眷。

琴音漸漸消散，令人震驚的景象也消失。

嘆為觀止。

“走了。”塗山姝輕輕地笑著，剛才那一曲，大概就是黃衣姑娘的謝禮。

這份禮很大，她收下了。

馬車緩緩駛出樹林。

塗山姝心裏，莫名輕松了很多。

她斜倚在一旁，閉眼。

“娘親，昨天晚上果然還是發生了什麽吧。”景澈托著下巴說。

“小孩子不要問那麽多。”塗山姝笑了笑。

若是前世，她可能不理解黃衣女子在大好年華獨居在這種地方浪費生命的行為。

但，重活一世，她有些頓悟，年華易逝，歲月流淌，洗凈鉛華之後，才是最淳樸最純真的美。

黃衣女子大概是小小年紀經歷過太多的坎坷，才對這個世上的一切看得透徹。

她活了兩輩子才懂得的道理，黃衣女子年紀不大，卻能一直沈靜如此，值得欽佩。

如果可以，她也想跟雲星霓隱居在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。

“啊，娘親你笑得好詭異。”景澈在她懷裏蹭了蹭，抱住她的腰。

塗山姝笑了笑，閉上眼睛。

景澈打了個哈欠，窩在她懷裏昏昏欲睡。

她也勉強支撐了一會，斜倚著在馬車裏睡去。

半睡半醒之際，似乎聽到了琴聲，這琴聲比剛才安姑娘彈奏的那一首更為悠揚。

她揉了揉眼睛，看向四周的時候，發現她不在馬車裏，而是在一個高臺上。

“咦？我怎麽在這裏？”塗山姝有些訝異，四周都是人，似乎是萬人空巷，都集中在這裏。

高臺之上，一襲白衣翩然而坐，那好聽的琴聲正是出自他之手。

“安公子。”塗山姝想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，發現她根本發不出聲音來。

裊裊入雲的琴聲吸引了鳥雀駐足。

他坐在那裏，從容淡定，清雅如仙人。

高臺正中央的歌姬水袖翩躚，一舞一曲，美成一幅難以描摹的畫作。

歌聲與琴聲交織，漫天霞光中，那清朗俊逸的白衣男子身上發出柔和的光芒，光芒消散後，他化身成白色的鳳凰，飛翔於流雲霞光之中。

那絕美的歌姬也羽化成一只琉璃七彩鳳凰，與百鳥一起，飛入空中。

“可真是，神仙伴侶。”塗山姝看著他們兩個化身成鳳凰，自由自在地飛翔，輕輕一笑。

縱然經歷過苦難，也終究，心不相離。

可真是，偉大又令人羨慕的愛情。

“千凝，醒醒。”

“千凝，到宮裏了。”

有人在拍她的臉。

她慢慢地睜開眼睛，懵了好一會，眼前沒什麽高臺，也沒什麽百鳥，她也還是在馬車中。

“啊，剛才只是一場夢啊。”她說，“可真是一場美到不忍心醒來的美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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